摇光

23：45

黄濑洗澡出来，手机上显示的时间，他坐在床头犹豫了一会儿，到了23：50分，思前想后，还是去点开了赤司的电话。

 

今年的最后一秒与来年的第一时间，我想与你一起渡过。这大概是每个热恋中的情侣喜欢做都想做的事情，所以在跨年的那一刻，手机总是滴滴嗒嗒的提示着，向我们最重要的人传达着祝福。

恋爱人的疑神疑鬼，总觉得自己才是深陷的那一位，总觉得自己要爱得比对方深沉，所以会小心翼翼的像个傻瓜。

 

半个钟前。

黄濑坐暖桌前，身边是自己的闹哄哄的家人，两位姐姐还有父母，十七岁的他，也是处于恋爱中的白痴少年，手机不离身，生怕错过了那人给他邮件，一会电视一会又按开手机显示屏。

二姐撞了撞身边的大姐的胳膊，对着大姐挤了挤眼，示意让她看黄濑，黄濑低着头，食指滑着显示屏，抿紧着唇线，有心事的样子，电视里综艺节目也没能取悦他，他浏览了一阵，还是没有得到赤司的回信，又失望的关掉了屏幕，抬起头来时才发现两位姐姐盯着他。

“……你们干嘛这样看着我？”黄濑快速的收起手机，有些心虚的问。

“小凉交女朋友了？”这是大姐，语气是十分关心的。

“不对，是小凉终于有认真交往的对象了？”这是二姐，纠正大姐的措词。

被戳中心事，黄濑有些不自然的朝父亲看去，父亲盯着电视里的少女组合的超短裙看得起劲，没注意到这边他们的对话，只有母亲满怀期待的等着黄濑点头承认再带儿媳妇回来的样子望着他……

“我没有！”黄濑立刻否定，想打断他们的对话与思路。

“那小凉一直在看手机？不是在等女朋友的新年祝福？”

“对对！”

黄濑撇了撇嘴，拿起桌上的橘子剥了起来，然后他又慢条斯理的丢了一瓣进去，再看向依然盯着他的三双眼睛，“我觉得我这辈子不交女朋友都行。”

“！小凉你怎么这样说话的？”母亲一听到儿子说一辈子要成单身狗便急了！大姐拽住母亲胳膊，二姐问，“小凉你是被妹子伤害过了？”

“是啊，家里都有三个了，够多了。女票啥的不需要！”

“哈？！小凉太是说被我们伤害过了？！！”二姐瞬间不服！

“不然呢？从小就欺负我！这是阴影！”

“卧槽！”二姐忍不住粗口了。

“小凉你真的不找女朋友了？那你以后，一个人不是很孤独？大姐二姐以后都要出嫁的哦……”母亲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表现得无比担忧。大姐拍了拍母亲的背，安慰道，“小凉不会孤单一个人的，他说不找女朋友没说他不找男朋友啊，所以妈妈不用太担心哦！”

“！！”黄濑突然犀利的朝大姐看过来！

“卧槽！”这又是二姐！

“……那是什么意思？”只有母亲大人还一副迷糊的样子望着大姐。

“大姐你太机智了！这都被你想到了！小凉……呃……”她单手捏着下巴打量黄濑，黄濑心里一阵空，生怕他们看出了什么端倪……然后二姐开口道，“我们家小凉脸还真不错啊。找个男朋友也不是不可能啊。”

“二姐！”

“哦呀！小凉竟然没有否认！看来还真是猜对了！！快交上来！男票的照片！”说着二姐就伸手过来抢他的手机，动作太突然，黄濑没防惫，放面前的手机直接被二姐夺了去！

“喂！”

“看看嘛。以后出柜我帮你！”

“……”黄濑黑线，现在这样又和出柜有什么区别！！他又将目光转向父亲，那首少女组合的歌还没唱完，父亲还在看……一颗心被他们整得七上八下的，现在的他可还没有勇气去父亲说，他有个男朋友，而且……黄濑垂下头去，赤司也并没有那样喜欢他，以后还太长久，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将来和谁一起走，都是未知。本来就不怎么高涨的心情想到以后的事情又跌得更深。

手机滑开的壁纸是自恋的黄濑，朝着镜头对比着剪刀手，他侧着身子，身后的不远处有帝光时期的各位，还有赤司。所以他也并没有很担心被两位姐姐发现什么，相册里也并没有赤司的相片，信箱里，也很少……

黄濑干脆不再纠结被姐姐们夺去了手机，反正，即使是被他们翻遍记录，也不会找到赤司与别人有所不同。说起来，还真的是，不安。很不安。

两位姐姐带着期待的心情翻遍了他的手机，除了无聊的东西就是无聊的东西，只有在发出的邮箱里躺着一封黄濑十分钟前发出去的邮件，收件人是：小赤司。主旨与内容也是无聊的一句：你在做什么？然后，收件箱里并没有接收到赤司的回答。

大姐将手机丢给黄濑，二姐撇了撇嘴，“什么嘛，还以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小凉真的是迈向十八岁的男孩子吗？连一点成人内容都没有。”

黄濑再次黑线，对他家的姐姐是毫无办法！

“说什么呢，明明有一封给‘小赤司’的邮件。”大姐说。

“……”

“小凉在等着‘小赤司’回信？”

“没有……”他转了个眼，“无聊罢了，以前的队友。”语气淡淡的说出只是以前的队友，胸口都是怪怪的。然后，他拿回手机起身站起来，“我去洗澡了……”

“……”

他不再顾二位姐姐奇怪的眼神，有些狼狈的逃到了二楼。

 

然后，现在手机搁在耳朵边，听着那头机质的声音，重复着您拨打的用户处于占线中，开始的时候，心脏扑通扑通的加速跳动着，想着赤司接起他该说什么才显得自然，可是语音提示一遍一遍的重复提醒着对方占线时，情绪也安静下来，心也开始渐渐转凉……

一直到冷却。一直到窗外开始烟火通明，一直到楼下姐姐叫他跨年。

他没有下去，连床都没有下，坐在床头坚持不懈的拨打着赤司的电话，而那头也一如既往的占线中。

 

0：30

新年已经到来。

即使是祝福也不再有意义。

黄濑牵起嘴角的弧度，笑得僵硬。

我像个傻瓜。跟着别人学浪漫。想在一年的最后一刻与来年的第一分钟与最亲爱的你渡过，我们都还没有长成大人，不能光明正大的在这一刻与你相拥，对你说来年请多关照。所以，除了这通电话，我想不出，还有什么能够与你一起共享此刻。

可是你呢？

这重要的时间，你又是在与谁低语着，来年请多指教呢？小赤司。

 

他终于放下手机，然后按了关机键，取下了电池，将那些零件丢进抽屉，揉了揉已经干了的头发，钻进了被子里。

 

怕的是我陷得比你深，爱得比你深。那么，我能做的只是拉开一点你我之间的距离，努力的退回到你我相同的位置。我喜欢你不要比你喜欢我多，哪怕是一点点，不然，我会受伤。

黄濑渡过了一个无所期盼的春节，屏蔽掉了一切外界的联系，做了个家里蹲，偶有被姐姐们抓出去帮他们拎东西，陪他们逛街啥，其他的时候，躲在家里的被炉里与父亲一起看少女组合。父亲因此夸他长大了……母亲也显得很高兴，最重要的是两位姐姐又能拿他开涮了，除了之前提到男友的事情，他们无话不说。

所以，家人是你在外界受伤之后，最好的避风港。不会出现一个人，会比你家人更加的爱你。

 

爱一个人的时候，总是说着会爱一辈子，永远不会忘记，其实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没有忘不了的人，也没有什么治不好的伤，更不会有丢不下情。只是我们还没有寻找到下一段的爱情与下一个在等着你的人。

黄濑相信，就这样持续下去，在不久的以后，他也能恢复到正常人的生活，忘了赤司。

 

在重返海常的时候，他再次开启了自己手机，邮件蜂拥而至，全是队友与同学们的祝福邮件，他在那里名字里细细的搜寻着赤司的名字。

最后找到。

赤司有给他邮件。就如那时他给他的内容一样，问，凉太，你在做什么？

然后，没有然后了。

因为，黄濑没有开机，并没有看到，也没有回复他。

 

他笑了笑，将那封邮件丢进了垃圾筒，再将赤司的邮址也一并拖进了黑名单。事后，他觉得有些多余，反正那人也不会给他邮件什么的，别人拖黑只是为了防骚扰，而他，却不是为了此行。

 

多想你能骚扰我。

多蠢。

 

整个一月过去又晃眼二月。

周围开始躁动起来。他都没有留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街道上过春节的那些装饰变成了粉色的浪漫，标语着情人节，他才想起，又到了这种时候了。

与赤司开始是在什么时候，明明并没有多久，却忘记了，像是自然而然的就形成了那种关系，现在回想起来，其实赤司连正经的一句，‘我们交往吧’也没有。亲吻过两次就以为是情侣关系了也真是醉了。自己竟然纯情到这种地步！够蠢！

所以，自然而然的开始，也就是说在无声无息中消失吧。

 

我们都在疏离，走在身边喧哗的人们，会不会有一个，将会成为我重要的人，时间再久一点，也还是会变成陌生人，我们都在寻找，不停的行走着。

在寻找到下一段恋情的时候，就请你暂时停在我的心里吧。

相信，总会出现一个人，将你挤出去。

 

2月14日

跟往年一样，这种日子，他都会收获不少，有女生体贴的给了他手挽带，他将那些东西倒数装进去，周围尽是稀嘘声，他看了看那些包装得花俏的盒子，拎了拎眉，这么多人中竟然找不到一个能让自己喜欢的？可是看习惯了赤司那张脸，似乎，对别的都提不起劲。而这么多人中，却偏偏少了个赤司。

人生总是不如意。

好像总是会出现那么一两个你爱而不得的人。

 

当在海常高校门口，看到赤司靠在边上，双手环胸的朝他看来时，他迅速的垂下头去，好像是看错了。他随着人流想经过他身边，装作不认识的时候，赤司叫住了他。

“凉太。”在喧哗的人群中，声音并不大，冷清不带丝毫温度。他神经一紧，步子顿住，身边的人看向他，朝他问话，他笑了笑，又继续朝前走去。

赤司见他不停下，即刻上前，从人群中拉住了他。

隔着制服的布料，感受到他手指用力的将自己扣住，他才僵硬的转过头来看向赤司，赤司穿着洛山的制服，斜挎着包，流海短短的，遮不住他冰冷的眼神与锐利的五官，他也望着他，四周是走动的人流，他们俩被搁浅。

“凉太你想做什么？”他问。

“……这句话不是该我问你吗？”黄濑回答。

“……”赤司嘴唇动了动，他看了下四周朝他们投来的异样眼神，想将黄濑拉到安静的位置，但黄濑的样子似乎并不会听他的。他又看向他，“凉太，你是想…”他开口有些艰难，中间停顿了下，垂下头看到黄濑手中拎着的纸袋，那里装满着一袋子的巧克力，随后，他再将目光看向黄濑，“你是想分手吗？”他问。

“……”黄濑愣了愣之后笑出了声。

“凉太？”赤司被他笑得全身不舒服，并不是以往那种温柔自信的笑颜，像是讽刺一般的笑声，轻而刺耳，他想堵上他的嘴。

“小赤司我们有交往过吗？”黄濑勾着唇角，问得轻佻。

“！”

“你想说那就是交往？”黄濑继续反问。

赤司被他说得胸口一堵，做不出反应，只有怔怔的望着他，黄濑勾着唇角，然后朝他低头凑身过来，挑起他的下颌，在他唇上触碰了下……

“！！”

“……你以为只是接个吻就是交往了吗？这种事情，是人都能做哦，小赤司。”黄濑的声音从他耳畔传来，他不禁一个哆嗦，随后他又站直身子，掰开了他捏着他的手挽的手，“再见了哦小赤司。”黄濑说完就再次往前走去，赤司愣在原地，依然看着他，事情有些突然，他还不知道该怎样做才妥当。他们都将他塑造得太过神化，但对于第一次遇到恋爱的事情，他也会不知所措。他找不到黄濑在哪里，他在京都，他在神奈川，光是乘车时间都要一个下午，他有很久没有见到黄濑了，也没有他的消息了，明明他觉得他们是恋人，可是，觉察到黄濑太久没有与自己联系的时，给他电话的时候已经打不通了，邮件也被退了回来，所以才没有办法，想过来看看。特意的挑选了今天这个日子……

却没想过，原来，他是自以为是的是与黄濑在交往。

有些痛，他是第一次品尝。就像是现在。这痛，需要黄濑才能治好。

 

他再次赶上黄濑的时候，黄濑正低头着往前走着，突然被人抓住胳膊，等他看清楚是赤司时，赤司已经将他强硬的拖到了路边无人的巷子里，赤司双手撑在墙上，将黄濑禁锢在里头，黄濑也没有反抗，垂着头，流海盖住了眼睛，但还是逃不过赤司的目光，他眼眶有些红，连着鼻尖都是红的，像是哭过一般……

赤司有些愣住，黄濑别开脸，故作镇定的问，“小赤司还有事么？”

“……”

“没事我先走了。”

“你为什么哭了？”赤司掰过他的脸，问他。

黄濑想往后退，但后面是墙壁，有些别扭的想甩开赤司的手，“花粉症不行吗？”

“花粉症？现在才二月！”

“……”

“你说我们没有交往，那也就不存在分手，那凉太你又是为了什么而哭呢？！”赤司问得犀利。

“……”黄濑不说话也不看他。赤司又继续，“你说那样不叫交往，那是不是要做过之后才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现在就去宾馆！”

“！！”黄濑听闻他这样说才看向赤司，赤司说得很认真，并不是在赌气或是玩笑，好像只要他说否定的话，就真的会被带入酒店一样。可是，面前的人似乎完全弄错了交往的顺序，确实，当初自己也认为自己与他在交往，若不是打了那一晚上的电话，他还没有回头去思考过他与赤司真正的关系。“那个时候，你在做什么？”他问。

“嗯？”

“12月31日23：50分到1月1日的0：30。”他补充说明。

“！！”赤司拎了拎眉，大脑回放到那个时候，那天他并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吃过晚饭后就自己一个人回卧房看书了，当时收到黄濑的邮件，想着过一会就是跨年，到时间给他电话，可是后来，一直没有打通……直到最后，手机里干脆的提示着对方已关机……赤司想到这，突然上前一步，一只腿插进黄濑的双腿之间，揪住他的衣襟，“这话不是该我问你吗！那个时候，你在和谁通电话！！”

“……啊？”

“那种时候你不该是和我一起过吗！！外遇？！”

“……什么外遇！明明是小赤司！我一直有打你手机，一直提示我通话中！外遇也是小赤司好吗！”

“……”赤司眉头一拎，似乎弄懂了什么，随后松开他的同时又抱紧了他，“……”

“对不起，凉太。那个时候，我也正在拨打你的电话……”

“！！”

“可是，之后我都再也打不通你的号码了，邮件也被退了回来。我以为你要和我分手，所以想今天来看看你问明白。”

“……”

“可是你却说你并没有和我交往过。”

“……”黄濑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自己像个失恋中的中二少年，擅自的定义着赤司并不喜欢自己也没有与自己交往还将他的号码与邮址都拖了黑……真是蠢毙了！“小赤司也并没有和我说过要交往，打不通你电话时当然是认为我们并没有那样过……”

“是这样吗？”赤司松开他抬头看他。

“小赤司说过吗？”

“现在说！”

“……算了。”

他取走黄濑手中的那一袋子巧克力丢进了边上的垃圾筒，然后将他的手握住放在嘴边亲吻，“嫁给我。凉太。”

“！！”

“不然，我嫁给你也行？”

“……”

“快答应我。”

“小赤司！！”

“不行吗？以后我也只想要凉太一个人。就算是将来遇到更多的人，肯定也不会出现一个比凉太更好的人。”

“……小赤司你究竟是怎样想的啊。”

“嗯？大概就是觉得自己太优秀，只有凉太才能配得上。”

“那喜欢呢？爱呢！我可是喜欢你啊。”

“我很高兴。凉太是我的东西，我当然也喜欢。”

“……”黄濑别扭的别开脸，最后轻轻的嗯了声，算是对他第一句的回答。

 

只是回来的时候，不巧遇到了刚下班回来的两位姐姐，他并没有想将赤司带进家里去，被撞上纯属偶然，然而，那两只整天欺负他的女王大人，立刻就抓住了他的手，不分场合的问，“小凉这就是你的男朋友？！！”

赤司有些不满的看着缠着黄濑的两位熟女，黄濑揉着额角，对赤司介绍，“这是我家姐姐……小赤司不要和他们计较……”

“什么话！！”

赤司听到是姐姐，立刻摆出了绅士的笑容，低头行礼，“姐姐好，我是凉太的男朋友，赤司征十郎。”

“！！！”

“卧槽！玩真的！！”

“……”黑线！！黄濑他怎么就忘了赤司原本也就是一个情商为零的男人！！于是，他拍了拍两位震惊姐姐的头，“收起你们的下巴！说好的以后出柜帮我的！现在露出这样的表情我怎么能够相信你们！”

“！！！嗷！我保证！！！一定不会让父亲欺负你的！！小凉加油！”二姐。

“……这个，我当时真的只是开玩笑的，小凉你不用真的带个男票回来的。”这是大姐。

“喂！大姐你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必须要挺小凉啊！”二姐不满的叫嚷。

“……”黑线。

“凉太？”赤司。

“赤司君家里是做什么的呢？”大姐问。

“对哦对哦！！一般的男人可不要哦！小凉必须要是世界上最棒的男人配才行，不要以为你长了一张脸就能配我家小凉了。”二姐。

“……喂！你们不要这么失礼！！”焦躁的黄濑。

“嗯，这个我当然知道。所以以后我也会……”赤司没说完，黄濑伸手过来就捂住了赤司的嘴，将他的话堵了回去。

“……”

“不要和他们认真！”

“可是他们是凉太的家人。”

“他们逗我们玩呢！走了，我们进去。”黄濑立刻将赤司拽进了院子，不再理会后面两位姐姐的不满。

赤司也终于再也不用担心黄濑无故失踪再也无处可寻了。进了你家的门，那就是我家的人了。

 

事件到此画了个圆满的句号，最终，在两位姐姐的诱惑之下，赤司还是说明了自己的家世，换来了一叠黄濑从幼儿时期与童年时期的照片。另外还十分讨好了未来的老丈人。方法嘛，总之有很多。